第14章 叶雪会被融化

叶雪的声音沙哑下来，在夜色里微微颤了颤：

“幸运的是，我当时的法语老师注意到了我临时放弃的决定。她没有直接来问我，而是私下找到了班主任，了解情况……在得知我的家庭背景后，她约我出去，单独谈了一次。”

她顿了顿，那语气既不哽咽，也不轻松，只是安安静静地复述过往 ：

“她愿意资助我去法国。那一刻我真的是拒绝的——怎么能接受这样的好意呢？可她说，那不是资助，是借，等以后我有能力了再还。”

她轻轻笑了一下，说的话分量却很重。

“就这样，在她近乎强硬的坚持下，我拿着那笔钱去了法国。还好当时公立大学不收学费，我一边读书，一边在中餐馆打工……就这么熬了过来。”

她回忆起以往，语气极其平和，像在讲别人的故事。她低头抱了抱女儿，搂住她的手臂的力道又紧了紧。

“后来好不容易读完了，刚开始工作也没什么积蓄。但老师从来没催过我，一句都没有。前后用了两三年，我慢慢把那笔钱全都还清了。”

这些年，她一直记得那份知遇之恩。

叶雪本来就没什么亲人，老师就成了她生命里为数不多的温暖来源。

每逢节假日，她都不曾缺席一次问候，有时登门拜访，有时只是短信报平安，但从不失联。

“这个世界，不是处处都是绝望。”她低声说，眼神落在夜色深处，“总能找到一个裂缝，透出一点新鲜空气。”

……

坐在她怀里的叶融，听得静静的，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前方，她在看一个她从来没有真正理解过的妈咪。

她才十二岁，小学六年级，生活顺遂平静，从未真正尝过生活的棱角。可听着这些过往，她的心被悄悄地扎，一下一下地，不重，却很深。

她还无法完全想象大人世界的艰难，但她能感受到，这个叫叶雪的女人——她的妈咪——曾经一个人扛下了许多，连一句抱怨都没有。

血浓于水的感应在这一刻悄然苏醒。

妈咪经历过的事，她不一定能理解，但她能替她疼，替她回望，替她在心里抱一抱那个孤独咬牙坚持的年轻女人。

相比之下，自己的烦恼忽然变得轻盈起来。

她忽然意识到，也许自己至今为止的人生，唯一真正遇到的难题，就是——

是否要和妈咪分离。

只是一个“不能天天见”的课题，却已经让她心神不宁了好几天。

可妈咪那时，是独自离开的，是在没人送行的凌晨踏上飞机的，是带着借来的钱和压在胃里的恐惧硬撑着走出去的。

谁在那头等她？

谁又知道她在异国日子里是怎么熬下来的？

叶融心里泛起一阵酸。

她陷入了沉默，没有立刻说话。眼神沉了下去，像一滴滴墨落进心湖，悄无声息，却染得整片水域发暗。

叶雪没有催她回应。她只是把脸轻轻贴近女儿的侧脸，蹭了蹭那片光滑温热的肌肤，像是用身体告诉她：妈咪在这里，一切都还好。

“妈咪……”

良久，黑夜的静默被女孩打破。

“我以后都会陪着你的，我不会让你一个人。”

她说这句话时，声音不高，但语气无比坚定——是一道月光穿透夜色，直接照进叶雪心里最柔软的地方。

叶融又顿了一下，像是在斟酌接下来的决定，然后轻轻抬起眼睛：

“关于升学的事情，我刚才认真想了一下。”

“就让我去国际学校吧。”

叶雪愣住了。她没想到，只是这一晚的对话，女儿居然就做出了决定。

“宝贝，你确定吗？”她看着女儿，语气认真，“这不是开玩笑。你的选择，会决定你将来的人生轨迹。”

“你得再想想。妈咪不希望你后悔。”

叶融点了点头，答得干净利落，没有拖泥带水。

“我想好了。不变了。”

今夜的她做了一个如成年人般的郑重决定——

如果妈咪当年能走完那段路，那她也可以。

她要重新走一次那条路，只是这一次，她要牵着妈咪的手，一起回巴黎。

她要让她的那段独自坚强的记忆被铭记，但不再苦涩。

现在，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。

因为，她已经有她。

叶雪会被融化。